http://www.scol.com.cn(2022-7-10 9:24:21) 四川在线 编辑：盛飞
| 高若栋是我认识的小孩中很特别的一个，寡言、老成、安静，除了读书和写作似乎没有别的爱好。我曾对他父亲说，你是不是对他过于严苛？他父亲说，从中学开始，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书卷里，尤其是历史和文学成了他青少年的全部。说这话的时候，他父亲脸上带着满满的骄傲。其实我心里对此是矛盾的，一方面赞赏这个小孩，另一方面多少有些为他抱不平，小小年纪少了青春的活泼，连笑声都是那么吝啬。知道他中学时代就出过两本书，送过我一本，那是诗人尚仲敏写的序，写得很认真，评价也不俗，周围很多文学长辈对他赞誉有加。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是幸运的。
突然想起《儒林外史》里，明朝士大夫圈子里的朋友，有小友、老友一说，称童生为“小友”，童生进了学，进学乃中了秀才，十几岁也叫“老友”，若不进学，就是到了八十岁也还是“小友”。所谓儒学生员进学者，即为中秀才之人。史可法20岁便是“老友”，范进54岁还是“小友”。秀才对应现在应该就是上了大学，高若栋去年如愿以偿考上暨南大学，这就可以称“老友”了。一年多时间新环境的学业不说，又一本新的诗文集《浮川》即将付梓。我在一月之前就收到了电子版，最近才得以浏览，也是已经认同这个“老友”，就答应说几句。 当编辑几十年，本来我是不赞同诗文合集出版这样的体例，要么诗歌，要么散文，要么小说，这是规避芜杂的常态。《浮川》之所以坚持合集，我以为应该是想给自己青少年时期的文字作一个梳理。这样的梳理至少有两个意义：第一，是诗文内容采用既有故事情节又有叙述线条的归类，呈现了自己与文学、诗歌等结缘和逐渐发展成长的历程。第二，则是对于他本人的特殊性，把十八岁的“成年之作”赋予其书，背后是一位青年人思绪的海阔山遥和日月星辰。 从《浮川》里可以望见一个青少年特殊的身影，从文学到历史，从读书到作文，从自我写作的肯定、否定到再否定、再肯定的无数次交迭。高若栋在自己的文学世界里充当着多重角色，读者、作者、批评者、被批评者。他时而赋予自我荣宠，为自己喝彩；时而棒喝自己少作和局限，保持足够的警惕。难能可贵的是，很多时候从宏观向微末的调试、情感世界里的迂回包抄和由外向内的自省，善于发现成为他写作的自觉。比如颇有心得的《再读诗》： “对文字而言，火候有别于流派，柳永深重，而秦观的江湖略轻。诗与诗相判定，得出诗歌里无分输赢，那么关于诗人，儒雅是代表作，风流是座右铭。”短短几行小诗，简洁、明了、直接，可以是读诗的心得，也可以是诗论。“对文字而言，火候有别于流派”，“火候”多被引申用来形容诗歌技艺纯熟，阅历和能力是否出众，不论横向或纵向对比都将不可例外地成为衡量文字的要义。柳永和秦观在作者那里有自己的判断。“诗歌里无分输赢”，可转化为一句古来的俗语“文无第一”。但自古文人自负，心高气傲，不由自主地在人堆里设定“夏虫”，“不可语冰”，作者对此显然是不赞同的，实际上无尽文人之作品皆是其自身的文化修养与经历或情感的荟萃或抒发，都值得尊重，要学会欣赏别人。“儒雅是代表作，风流是座右铭”，自古文人好风雅，风流潇洒更是中国历史上对于诗人量身打造的形容词。这恐怕是作者对自己形象和身份的期待。 高若栋具有丰沛的想象力。他能在纸笔之间的空隙之地，放马于千里外的朗朗乾坤，能够独坐于任何一个季节，幻画大雪纷纷或烽火连城。或许正因如此，他的诗歌物事跨越幅度、视觉落差明显，他所有情绪的衍生品，任意拾起其中一枚都有滋有味。 高若栋还年轻，但他阅读饱满。以前在一起闲聊，对李白、贺铸、秦观、周密等喜爱偏重，他欣赏乃至向往这般悠远里可深可浅的意境，喜欢从恬淡切入打造繁华的声势，同时善于赋予诸多事物飘逸或含蓄的繁华。他一直想保持自己独立的情势，在寻找微妙的位置落子，大演行云流水。 高若栋文学之路还很漫长，在《浮川》里，他一以贯之心向美好，深切爱着赤忱与热烈的燃烧物，却时常涉险潜入长夜，以湿冷的锈铁、煤块、瓦砾等残渣烂铜作为意象反喻，制造情感的落差成为他区别于其他青年人的一个标识。《浮川》这个名字颇有禅意，这和几年前一度风行于网络的小说《浮川·奇迹》是否有关，不得而知。不过《浮川·奇迹》里那个必经的十字路口，那种不由自主的幻想，每一个前行之人的那个“奇迹”，一定在前方等待你的到来……我想，高若栋正在向着那个奇迹前方前行，即使他现在的写作还伫立在各种情绪的中间地带，无论保持这个地带，还是走出这个地带，我愿意期待他的奇迹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