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col.com.cn(2022-11-18 9:11:04) 四川在线 编辑：盛飞
| 音乐诗剧《大河》编创自彝族诗人吉狄马加的长诗《大河》，是诗人献给中华母亲河——黄河的一首赞歌。千百年来，磅礴奔流的姿态，深沉厚重的色彩，共同定义着黄河最经典的形象。因此，无论从题名之“大”还是从审美对象之“广”来看，《大河》们确实难和“清新”搭上界。然而，这正是音乐诗剧《大河》所完美实现的风味增值。
音乐诗剧《大河》由著名作曲家郭文景编曲，全剧分为七个乐章，序曲后用第一乐章《水之源》接入，尾声前以第五乐章《海之问》做终。韵律悠扬，有清越，有激昂。串联着黄河从圣洁雪域诞生，浩荡东去最终汇入大海这一过程中翻腾涌动着的情感震荡。七个乐章湿漉漉地缀连在一起，累积起独特的音乐秩序。而吉狄马加从自己能歌善舞的民族的文化馈赠中所习得的节奏感，也使得其诗句总是踩着节律和韵脚，充满音乐性。诗人自己也不止一遍强调过诗歌的内在节奏和吟诵力，是其创作中始终保持着的美学追求。尽管笔者对音乐及乐理一窍不通，但却也深刻地感觉到，如同破译密码一般，必须在郭文景的交响乐曲当中，找到吉狄马加诗歌里的对应符——这样严密整饬的解读，绝非品味《大河》的最佳方式。 那么，不妨让我们先回到长诗《大河》本身。诗歌起笔配合着大河发轫的隐秘之地，在这样的苍凉寥阔处，诗人听见了诸神“肃穆而整齐的合唱”。与此同时，以绝对的虔诚，放弃了对一切的命名。无名的空间中唯一能定位的，仅有一个是高的、却还有比高“更高的地方”；“时间”，也柔化、纷飞成一个又一个“那时候……”：“那时候，光明的使臣伫立在大地的中央”“那时候，声音循环于隐晦的暗哑”。诸神的合唱，只剩“回响”。面对大河无上尊贵的圣音，诗人似乎并不认为“低身”这则人世的最高礼节，便足够致以大河最高的敬意。所以，诗歌清晰有力地提示道：大河的声音，“勿须俯身匍匐也能隐约地听见”。至于听见的是什么，诗歌不能、也不会说出，然后就一转进入到“雪族十二子”相生相依的书写。看到这里，无论说大河之声是绝对的“有”（巨响）或绝对的“无”（死寂），都不够贴切。而诗歌所提及的“雪族十二子”的形神是否暗示着，发自大河的声音很可能是在有和无之间的、如同高原雪水一般的“清”呢。清，看似空无所有，实则含蕴万千，如同诗中写的那样，纯粹之物，没准儿正是伟大仪式的见证者。吉狄马加礼赞大河，却不存有用语词将大河完全丈量、包围的野心。轻，是否也是清？ 作为吉狄马加诗歌的“知音”，郭文景的编曲也恰到好处地处理了诗歌和音乐之间的关系。现场观众听到的，除了各种交响乐器的合奏演绎下“大河”的雄浑涛声，还有《大河》的弦外之音。在浑厚当中有着轻快，沉浊里头则调和着清新。 蒋寅曾谈到若追溯“清”这个审美概念的来源，音乐鉴赏方面其实是十分重要的方面；毕竟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就已知道“耳辨音声清浊”。整个夜晚，当音乐厅逐渐隐没在昏暗中，模糊的诗句先在舞台字幕上低频率闪烁起来，仿佛那些随着大河而来的无边的水汽，穿过整座城市在人们的周身织出一片蜃景。身旁有观众轻声询问：“是我的眼睛花了，还是这个字幕确实显示得不清晰？”但不很久，一名芭蕾舞者出现在舞台中央，她是代表着大河的婴儿时代那枚纯净而亮晶晶的“一滴水”。“水滴”的足尖以细小的受力点与地面相切，舒展着优雅而美丽的旋转，也在舞台上渐次清晰地铺展开《大河》的语词图案。那是一个轻盈又踏实的情感支点，也是清新与浑厚的混合体，更是“诗歌大河”和“音乐大河”的最美融汇。在“一滴水”舞者不及停歇的旋转中，更多的舞者翩跃至舞台，分别带来男女双人舞和群舞的表演。在乐章的起承中，舞者们的服装造型、颜色和队形也不断变幻、切换，但在舞蹈动作方面，只有无尽的旋转，旋转…… 一次旋转一次言说，无尽的旋转，永恒的言说。就像诗人看见的那样——大河——那被无数次书写过的生命源头，也是言说的起点，那里充满“遥远并非空洞的永不疲倦的喧嚣”。在那里，数量或重量并不是把持一切的君王。“那时候”，声音尚且清新无染，语词永恒轻盈旋转着。而在言说无限沉重的当下，音乐诗剧《大河》的呈现，无疑令人心生感动与慰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