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的名义》已近尾声,小说也早已读完,这部自带强大吸粉功能的电视剧,把我等草民带入了一个不曾接触过的平行世界。但笔者认为丁捷的反腐纪实文学《追问》更真实,更接近于人性的表达。
这是一位基层纪委书记兼作家,在甄选了633个中纪委和省纪委案例、28个地厅级及以上干部违法违纪案例、与13人进行面对面长谈、获得数十万字一手资料的基础上,选定8个典型案例,形成的一本自述体纪实文学。
这里的每一个故事,都是以访谈对象第一人称来讲述的。他们讲述的内容中,包括大量的让我们瞠目结舌的违法违纪事实。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才能更真实的窥见一个官员堕落的心理过程,从居庙堂之高到牢笼里的囚徒,他们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心里挣扎和考验?当然,访谈对于涉事者本是也是一种问责,是对当事人灵魂的拷问,而人最难的是面对自己的内心说实话。同时,《追问》是一本很好的警示教材,不管为官还是为民,得失只在一念间,守住则成,被攻破则败。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部书最大的看点在于故事的主人公们认真讲述了自己的人生历程——职业生涯是如何开始,早期是怎样奋斗的,又经历了怎样的人生观、价值观变化,从何时因何故走向另外一条不归路。
而我们所看到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案例,而是一次次殊途同归的别样人生。他们一开始无不是正义的勇士,在各自的职业岗位上披荆斩棘,可一旦权利过大或者患得患失,其弱点便会暴露在别有用心人的眼前,被腐蚀,被利用。
卢梭在《忏悔录》里这样说到,邪恶进攻正直的心灵,从来不是那么大张旗鼓的,它总是想法子来偷袭,总戴着某种诡辩的面具,还时常披着某道德的外衣。从这一个个忏悔的诉说中,我们可以清晰的窥见,他们的堕落之道的起点惊人的相似。古希腊悲剧作家欧底庇德斯有个精辟的见解:“上帝欲使之灭亡,必先使之疯狂。”他们无不是疯狂之后又遭毁灭的亲身体验者。
与《追问》一样,《人民的名义》的作者也用大量的篇幅去展现了每个人的人生历程:李达康曾经在金山县副县长任上差点仕途终结,高小琴曾经是普普通通的渔家女孩,高育良曾经是儒雅刚正的法学教授,祁同伟曾经是身中三枪的缉毒英雄……
其实,我们每个人又有谁能够决定自己的出生呢?我们都是赤条条的来,虽然有的人自带光环,但大多数人同你我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一份子。我不否认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但成长的环境不该是一个人变坏的理由,或者说我们卑微的出身不是我们可以肆意报复的理由。
《追问》的惊艳在于,堕落之后的贪官们敢于直视自己曾经肮脏的灵魂和使用过的卑劣手段。他们敢于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向读者展示,这也是一种彻底清醒后的释然,他们总算为自己的灵魂找到一块安放的净土。但有些人终究走不出来,就像丁捷反问的那样:为什么有的人被彻底打垮后,依然无法追问到自己内心的真实?。
其实人心的反复和复杂就在此处。就像前几日,很多人突然同情祁同伟,说他出身贫寒,与命运搏斗,却终究败倒在权力之下,向一个大自己十岁的女人一跪,从此丧失了男人的尊严。他和高小琴,一对惺惺相惜的苦命鸳鸯,被高层势力裹挟着走向悬崖边的深渊。
这样言语煽动,再细看他们的遭遇,同为出身贫寒的我们,很难不为之唏嘘。但看了《追问》里的一个个案例后,我才惊奇的发现,其实每个主人公都像祁同伟一样有一大套说辞,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经历讲出了一把荡气回肠的辛酸泪。一套套荒诞的人生逻辑,一出出尔虞我诈的争权夺利。他们平静如水般讲出,读者的心理却经不住这万点伤害。
一位业绩斐然的交通副厅长,因为业绩出众却没能接任厅长,便从此专注于打高尔夫球,消解怠政,搞权钱交易。
一位学术界领军人物,全省最年轻的高校副校长,相当于副厅级干部,却由于一场宴请在一个副处长面前失了面子,从此怀着补偿心理在基建项目、人事任用、考生招录方面开足马力谋取私利。
回看他们的人生道路,如果当初能不为仕途挫折而沮丧,如果当初能安守清贫淡泊,他们何尝没有机会迎来其他回报呢?可是人总是这样,总是心太急,或者说害怕失去,我们越是拼命想要抓住的东西,却流逝的越快,我们自以为明了一切,可终究我们还是个糊涂蛋。
或许人都会有这样的倾向,建立一项规则叫别人遵守,同时又极力使自己成为例外,不受它的约束。但这终究是不可行,可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是万恶的欲望所致吗?
事实上,现实永远都是复杂的,就像们读《追问》那一个个鲜活的个体一样,也是这种感觉。不承认世界的复杂,就不能很好地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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